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你好,請你成全我一直小心珍藏著的,這一點尊嚴......

  • Alma

  • 10-02

1999年夏天,我還是懵懂青澀的年紀,未滿18歲。我們居民樓里突然來了那麼干淨澄澈的一個女孩兒,穿著散發淡淡香皂味兒的長裙子,總是笑著討人親近,陡然之間讓我眼前一亮,她叫森泊。

森泊的媽媽,也有著她們那個年齡的女人少有的親和力及美麗,她和女兒住在森泊外公留下的一居室里,那麼歡喜著我每一次的光臨。而我的媽媽,她不喜歡森泊,亦不喜歡森泊的媽媽。因為森泊是沒有爸爸的孩子,她的媽媽沒有結婚就生下她了,那個不曾得見的爸爸,其實在很遠的地方有著自己的妻兒。

可是我喜歡她們,沒有緣由地喜歡。於是就倔強地堅持著和森泊來往。

森泊和我一個年級,幾乎沒有什麼朋友,但學習成績很優秀,勤奮、聽話、乖巧,而且歌也唱得很棒。但不知為何,沒有幾個人喜歡她,連老師也是。有多事的女生,跟我老媽似的,悄悄地嚼舌根子,說森泊是私生女,說森泊的媽媽,專門破壞別人家庭。

我依舊牽著森泊的手一起上學放學,看到她們母女艱難,還常常把自己家的臘肉悄悄割一條,以媽媽的名義給她們送過去;還會把剛穿了一回的衣服,用很親切而隨意的方式送給森泊。媽媽總是很憤怒地教訓我,那架勢分明是要將森泊和她的媽媽詆毀到地獄里去。

可媽媽頂多也隻是旁敲側擊而已,我左耳進右耳出便是。但是某一天我剛回到家,卻看到媽媽哭得傷心,她邊哭還邊咒罵我:‌‌“你和你老子合謀欺負我,他跟那個狐狸精鬼混,你和那個小狐狸精打得火熱。‌‌”

媽媽的話讓我一下子懵了,她的意思分明是我爸爸和森泊的媽媽,關系不正當。

那個時代的女人就是那樣,媽媽幾乎歇斯底里地說其實森泊的媽媽還是姑娘時就喜歡我的爸爸;甚至說也許森泊就是我同父異母的妹妹;她說丫頭你知道嗎,森泊是插班生,要不是你爸爸接濟,她能讀書嗎?

在我極力為森泊辯白時,挨了母親響亮的耳光,她說你不信去看看你老子那本《康熙字典》里壓的舊照片,那個女的是不是森泊的媽?再或者你馬上去她們家問問,你爸爸是不是給森泊送明天報名的學費了!

我真的去了,氣鼓鼓地闖進去。爸爸正窩在她們家沙發上與森泊有說有笑,廚房里傳來溫馨和諧的切菜聲……

我出門時已經淚流滿面,爸爸以及森泊媽媽驚慌的眼神,已經說明一切。回到家,翻出爸爸的大字典,將那張暗黃底色上嬌俏美麗如森泊的女子,撕得粉碎。

爸爸那天回家很晚,我在關了燈的房間里,聽見媽媽尖厲的哭鬧和爸爸摔東西的聲音,恍惚間覺得那是森泊和她的媽媽在聯手打擊我們原本完好的家庭。

第二天學校報名,卻沒見到森泊。想想也在情理之中,她怎麼好意思拿著我爸爸給的錢,和我一樣坦然地去讀書?回家的路上卻碰見她,我不理她,她啜泣著跟在我後頭,像一隻小老鼠一般:‌‌“九九,要我怎樣你才能理我?‌‌”

我不說話,她突然抓住我的衣角:‌‌“我就你一個朋友,如果可以,我願意放棄一切。‌‌”我想也沒想就答:‌‌“有能耐就放棄出現在我身邊,放棄我爸爸的接濟!‌‌”

我沒想到森泊會答應我的要求,她頓了頓從書包里拿出一遝錢,不多不少,1250元,高三下學期的全部學費。她說這是你爸爸給我的,請代我還給他。我沒想到森泊會這樣做,我接過錢仍冷冷地問:‌‌“那你拿什麼交學費?‌‌”森泊說她去找自己的父親。

我從未在金錢上受到過任何挫折,對我來說,1250元的突然缺失,還不至於改變一個人一生的命運。可是它改變了森泊,她硬是在當天晚上就坐上了去江蘇的火車,她如此堅決地要去找自己的生身父親討要決定終生的一筆學費。

但森泊去了很久都沒回來。可能是瞞了自己的母親,她的媽媽開始是紅著眼圈問我:‌‌“九九,森泊就你一個朋友,你知道她去哪里了嗎?‌‌”我當然說不知道。

過了些時日,她得到了森泊的消息,森泊卻不告訴她到底在哪,她就坐在小區公園的石凳上,托著腮幫默默地等。這個憔悴孤獨的母親,我有幾次看見爸爸倚在窗口,默默地眺望著她,這讓我的那一點愧疚,隱遁了下去。再後來,森泊的媽媽離開了我們小區,去找森泊。

沒有森泊的日子,偶爾會有那麼一點落寞感傷,我偶爾還會聽她錄給我的那首《牧羊曲》。她去了江蘇兩個月的時候,我聽見許多人在歎息:‌‌“即使森泊現在回來,高考可能也懸了。‌‌”這些話輕輕打在我的心上,很疼很疼。

轉眼間高考就來了,轉眼間高考又過去了,我要去北方上大學。臨走前的那天晚上,我跟爸爸說咱們聊聊吧,不是其他,而是關於森泊。爸爸說,九九請相信我這個做父親的,森泊的母親是我的初戀,但是我們後來的交往比水都干淨。他還說森泊和她媽媽把每一筆別人的接濟都工整地記在本子上,為了日後能夠償還……

在我剛滿18歲即將獨自踏上異鄉旅程時,突然那麼想念曾經因為我的傷害而離開了的森泊。如果她真能找到自己的爸爸並在他的保護下讀書高考的話,那麼,我的心會坦然些。

大二剛開學不久,我收到一張匿名彙款單,1500元,來自海南一個叫屯昌的小縣城,具體地址也不詳。附言里隻有一句:‌‌“九九,我很想你。‌‌”陌生的地址,似曾相識的稱呼方式,可是我在海南,真的沒有任何親戚朋友。打電話問家里,爸爸沉默半晌,輕輕歎氣:‌‌“看來森泊終是沒能上大學。‌‌”

我不願相信爸爸的猜測,可心里分明也知道,一定是森泊。她一定是在償還爸爸曾接濟她的那些學費和生活費。

我在學校打聽那些從海南來的同學,終於找到一個來自屯昌的,是男生,他告訴我屯昌是個很美麗的地方,但相對整個海南來說還是有些落後。

暑假的時候,我終於跟著海南同學去了屯昌,借住在他的家里,每日都在大街上遊蕩,希望在抬頭之間看見森泊,看見她雖然被海南的太陽曬黑了許多,卻依然如兩年前那般光彩照人。可那樣的願望終究沒有實現。

大學最後兩年,我又收到來自同一個地方的幾張彙款。附言都是‌‌“九九,我很想你‌‌”。我把錢存起來,一分也不敢動。到我大學畢業的時候,那些彙款加起來有1.2萬元,正是爸爸曾接濟森泊母女的錢數。

畢業後我隨男友到了北京,那1.2萬元又存進了北京的銀行,我小心翼翼地保護著。我期待能在某一天等到森泊,跟她說抱歉,好好地牽著她的手逛街,晚上一起睡覺,好好訴說這麼多年來對她的愧疚和想念。

2005年元旦剛過,媽媽突然打來電話,說森泊正在她的身邊。原來森泊當年去江蘇並沒有找到生身父親,上大學無望,她便四處打工,後來輾轉去了海南,一個高中都沒有畢業的女孩子,生活艱辛可以想象。

後來她嫁給了屯昌的一個做小買賣的商人,如今已經是兩個孩子的母親。媽媽說森泊的兒子先天性心髒發育不全,聽說我的男友在北京的醫院工作,無奈之下想讓我幫忙聯系為兒子看病。

我又驚又喜,滿口答應,恨不得立刻見到森泊。

與我最壞的預料一樣,森泊成了黑黑胖胖有些邋遢的婦人,臉上依稀可見曾經的美麗,她拖兒帶女,很謙卑地笑。森泊的丈夫,看著比森泊大不少,不起眼的一個人,待她的樣子稀疏冷淡,隻說到孩子時,隱隱透出焦急。

小家夥的病,花了3萬多終於穩定住了病情。一個月時間,森泊一家4口吃住在我們小小的家里,男友有些牢騷,說寧願花錢讓他們住旅店。

我發很大脾氣回答,縱使森泊一輩子住在我家里,我也不嫌棄。我是個虛偽的人,我沒臉告訴男友,森泊變成今天這個樣子,我在其中扮演了怎樣的角色。

在他們離開之前,我把森泊曾經彙給我的那1.2萬元悄悄塞在她的包里。我給她的孩子買了許多衣服和玩具;我對她矮小的丈夫說,森泊是個好女人,請你一定疼她。

我還跟森泊說,孩子長大後就來北京讀書,我盡力幫忙。她很謙和地笑,卻透著堅定說:‌‌“自己的孩子,怎麼能老給別人添麻煩。‌‌”

他們走後,我整理床鋪,發現塞給森泊的一遝錢靜靜躺在枕頭底下,森泊留了張字條:‌‌“九九,請你成全我一直小心珍藏著的這一點尊嚴,我依然會想你。‌‌”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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