曾經認為，交各種體面的朋友是很值得驕傲的事情，慢慢才知道，有一兩個真心貼心的朋友才是最值得開心的。

【1】

晚上，翻看朋友圈，小雯發的一條推廣她老家櫻桃的信息，吸引了我。

小雯是個北方姑娘，三年前大學畢業，獨自一人來上海打拚，在一家公司做部門助理。雖然只是份基層工作，但小雯很珍惜，工作也很賣力。

她實誠又善良，在我最迷茫的一段日子裡，身邊的朋友不知去向，只有她及時過來安慰，不嫌我囉嗦也不嫌我煩。

有人說，所謂的安慰，就是用自己都不相信的話去哄別人。對於身處困境的人，有人不惜耗費自己的時間和精力來哄你，卻是雪中送炭，我內心對她充滿感激。

後來有段時間我沒上班，小雯約我出去吃飯，每次都試圖搶著買單，說我現在沒有收入，還是她來付，等我有工作了再請不遲。
 

其實我的生活境況比她好多了，工作不工作並不影響我的生活。而小雯的收入不高，每月還要支付上海的高房租，生活並不容易。

又後來，我開始在簡書寫字，她看到了，不聲不響地悄悄給我打賞，看到合適的文章還轉發朋友圈。我發現後，叫她以後別打賞了，她說，又不多，我是覺得你寫的好，別放心上。

小雯的這些舉動，總是讓我在這個功利而涼薄的世界裡，感受到一絲稀有的溫暖。

看到她第一次嘗試做微商，我的直接反應是，要多買一些支持她。雖然自己沒做過微商，但凡事都一樣，起步時總是最難的，能撐一把就撐一把。

於是，我跟她說，先給我來兩箱吧，正好家裡沒有水果吃了。

小雯說，那我給你成本價，你先少買一點吃吃看，覺得好吃再買吧。

我說，我相信你，先來兩箱，我再去幫你推廣一下。

我不好意思發朋友圈兜售，本身也是不太接受微商刷屏的，如果不是小雯，這類信息通常我會自動忽略。

想到自己說過要請幾個老同學吃飯，一直也沒時間兌現，不如先送箱櫻桃讓他們嘗嘗吧，也算謝罪。於是我就要了他們幾個的地址，發給小雯，說我有幾個同學要買，讓她各自快遞一箱過去。

小雯說，不是你出錢吧？要是你出錢我不好意思了，你買這麼多。

我說，不是，我只是幫他們代付一下。

她說，那就好。

 

【2】

我又想到了好友蕭蕭，她是個職場精英，也認識小雯，但她倆之間的關係只是認識。

我撥了蕭蕭的電話，蕭蕭沒接，估計又混跡在各種局中。

於是我發信息，讓她看一下小雯的朋友圈，去買兩箱吧，錢我轉給你，我怕自己再買小雯就要懷疑了。

一晚上沒有回音。

第二天上午，收到蕭蕭的回覆，說不好意思，昨晚忘了帶手機，在外面玩的很晚才回來。

我明白她在敷衍，不帶手機不是她的風格，就回道，當我沒說，忽略吧。

可能是我腦子短路了，仗著自己跟她要好，到了下午居然又撥了她的電話。

蕭蕭接起電話，拋來兩個字，說吧。

我說，你去幫我買兩箱櫻桃呀。
 

蕭蕭的語氣陡然重了起來，我就知道你要說這個，我和你是朋友，可並不代表我就要接受你所有的朋友。我的朋友圈發這種推銷信息的不下十幾個，你不說我根本就沒注意到小雯。我想買自己會買，不會受別人影響。

我說，我沒有讓你把她當朋友，只是想在她剛起步的時候頂她一下，讓你出面代買一下而已。你若不方便給她你家的地址，就隨便發給哪個親戚好了，就當送人嘛，錢我打給你。

她說，你不用再跟我說了，你是這樣的人我知道，但我跟你不一樣，我不會在不相干的人身上浪費時間。我早就跟你說過，叫你不要再和小雯來往了，怎麼不聽呢。

我說，我是把你當朋友才想到找你的，你是有眼光有思路，跟你交流受益匪淺。但我不會不理小雯的，她幫過我，在感情上我覺得她比你更令我感到溫暖。

她說，有些話就不要說破了，大家心照不宣好了。看破不說破，才能做朋友。

我覺得接不下去了，匆匆掛了電話。

放下電話，旋即收到蕭蕭發來的信息：以前的事情又要重演了，真不想破壞我們之間的友誼，但現實太殘酷，無知真可怕。

我正鬱悶著呢，著看「無知」兩字氣死了，立馬回道，你以為我朋友圈只有你一枝獨秀啊，只是習慣了跟你說而已。理解你，但不認同，你這次破我的底線了，隨便你。

都說在最憤怒時要忍住最傷對方的那句話，過一會才意識到，自己話說的有點過了。蕭蕭那麼驕傲的人，肯定接受不了。
 

畢竟朋友一場，想到她對我一向也算耐心和包容了，就想打個電話緩和一下，即使告別，也好聚好散吧。

可是再打不進去了，她已經拉黑了我的電話。

【3】

蕭蕭丟下一句「無知真可怕」，拉黑電話棄我而去，連個好好的告別也沒有，我悶悶不樂，開始胡思亂想。

不知怎麼，想起《歡樂頌》裡安迪說的：常與同好爭高下，不與傻瓜論短長。在蕭蕭眼裡，我儼然就是那個傻瓜，不然怎麼就拉黑我了。

我沒有資格去責怪蕭蕭，畢竟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原則和底線，我也確實做得越界了，有失分寸，沒有顧及她的立場。

可是這件事讓我很感慨，想起了錢理群先生所說的「精緻的利己主義者」。

他們聰明、努力、而且儀表堂堂，知道自己要什麼，凡事都有規劃和定位。他們熟知遊戲規則，最大限度地獲取自己的利益，信奉地位和財富是衡量一個人價值的唯一標準。

在這些精緻的利己主義者面前，情是最不堪一擊的。

這些人往往很有優越感，即使是錯覺，也容不得他人來挑戰，因為，優越感是他們的護身符。

你一旦觸犯到他們的優越感，他們就會一改往日的優雅，狠狠把你踢出去。

突然感覺，這麼多年，我和蕭蕭不像朋友。也許，我們只是彼此認識而已。也許，不是等你來拉黑我，而是我早該在心裡把你拉黑了。

無知的確可怕，但絕對的功利更可怕。有些人，沒有安蘭德的命，還生了安蘭德的病。

【4】

我們經常會碰到兩種朋友。

一種朋友像蕭蕭，出身不錯，聰明至極，情商也高，在社會上如魚得水，看上去很體面。

她們有強烈的圈層意識，只把精力放在與自己對等的人身上，絕不會在沒價值沒背景的人身上浪費時間。她們有自己的一套觀念，不會輕易受他人影響，更不會受社會基層的道德綁架。

另一種，像小雯，家境普通，非常善良，也很努力，她們更注重情。可越為別人著想的老實人，就越不擅長為自己的利益辦事，往往在社會上混不開，也入不了蕭蕭這類人的法眼。

蕭蕭曾說，善良是沒有用的，要學會拒絕，沒人會感激你的善良，人只會得寸進尺。
 

我打心底欣賞蕭蕭的精明強幹，說話做事果斷利落，理性的不得了。跟她在一起能開拓視野，互通有無，相互成長。但是，理性到極致，即成冷酷，她會同時讓你感到這個世界冷冰冰，沒有溫度。

一直覺得蕭蕭從不正眼瞧小雯是一種勢利，現在才明白，蕭蕭屬於兇猛的食肉動物，而小雯則是溫順的食草動物，這兩類人所擁有的資源不對等，勢不均力不敵，三觀又不同，是無法走到一起的。

曾經認為，交各種體面的朋友是很值得驕傲的事情，慢慢才知道，有一兩個真心貼心的朋友才是最值得開心的。朋友是用來交心的，不是撐門面的。

有些人生來是來愛你的，有些人生來是為你上課的，時間長了你就知道。我還是很佩服蕭蕭，但我內心更喜歡小雯，因為，她讓人感到更實在。

對不起，你的體面我消受不起，一別兩寬各自安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