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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個「翻譯了整個中國」的人 娶異國妻子卻遭詛咒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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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• 02-15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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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914年的某個深夜,一個婦女做了個胎夢。

  沒有任何預兆,老虎跳進了她的肚子。

  算命先生說,這既是吉兆,又是凶兆。

  這個男孩將會孤單地長大,他父親也會因他的誕生而受到威脅。但這個小孩在歷經危險與磨難後,便會取得成功。

  這位算命先生的預測挺準確。

  出身王侯之家,童年享盡榮華富貴,父親的離世卻將他一夜之間帶入沒落清貧的境地。

  他留學英國,嚮往社會主義運動,與英國女孩結婚,夫妻二人卻被懷疑為特務間諜雙雙入獄。

  我們熟知的《離騷》,《楚辭》、《史記》、《資治通鑒》、《魯迅文集》都翻譯自他的筆下,他還是把《史記》推向西方世界的第一人。

  那些你覺得沒法譯成英文的中國古典文學與現代文學著作,都能在他筆下以信達雅的面孔呈現。去翻翻那個年代譯成英文的中國文學作品,估計有一半以上出自他和他的妻子。

  實際上,他並不特別喜愛英語,也沒那麼鐘意《紅樓夢》,卻成為迄今為止,全世界唯二的《紅樓夢》全英譯本的譯者,還是新版《紅樓夢》劇組的顧問。

  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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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他數度在祖國的門口徘徊,一次次想靠近,卻又一次次受傷退卻。

  他是著名翻譯家,楊憲益。

  有人曾問楊憲益,這一生你曾後悔的事是什麼?

  提問者自作聰明,認定楊憲益會說,後悔拒絕哈佛大學的邀請。

  楊老沉思片刻,輕聲說道:「我打過乃迭一個耳光」。他舉起左手,揮了一下:「就這樣,我打了乃迭一個耳光。」

  這是讓人始料未及的答案,卻也是讓人暖心至極的答案。

  戴乃迭,是陪伴楊憲益一生的愛人。

  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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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這是位怎樣的老人?觸摸到的儘是深情……

  和《紅樓夢》中的賈寶玉一樣,楊憲益出生在鐘鳴鼎食之家。

  他的家族,與前清官僚、北洋軍閥都有密切關係。小時候穿的絲質黃馬褂是袁世凱所贈,當時隻有清王室的王子才能穿。

  父親曾是個浪蕩公子,三房妻妾,還吸食鴉片。

  祖父看不下去,給父親謀了個差使。父親當上了天津中國銀行的行長成了精明的金融家。

  楊憲益沒有上過幼兒園和小學。作為家裡唯一的男丁,母親擔心他被綁架,隻能送他在私塾念書。父親死後,年僅五歲的楊憲益身邊圍繞著一大堆女人和僕人。

  嗬護、溺愛、過分關切與照顧,楊憲益在溫柔富貴鄉里長大,也缺少了正常孩童該有的童年。終其一生,他都沒能學會騎車和遊泳。

  雖然沒怎麼正經上過學,但楊憲益童年的大部分時間都浸泡在大量古典文獻和英文原著之中。以至於後來在燕京大學的提前考試中,校方表示,可以直接上二年級了。

  1934年,學校里年長的教員C.H.B郎曼要休假回英國,提出帶他去倫敦,替他找一位私人教師教授古希臘文和拉丁文。

  家人支持,同學作伴,沒有太多顧慮,楊憲益登上了去英國的輪船。

  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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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牛津大學

  隻用了五個月的時間,楊憲益就學會了希臘文拉丁文,通過了牛津大學的入學考試。當時甚至學校官員都認為這實在太過匪夷所思,斷言楊憲益不過是僥倖過關,推遲了他的入學時間。

  生性不羈的紈絝少爺便將歐洲大陸萬水千山走遍。莎士比亞的十四行詩兌著皓月之下的烈性酒,楊憲益這一年過得瀟灑又逍遙。

  在牛津,楊憲益一口氣翻譯了《離騷》,譯作中滿是嘲諷與誇張,卻也掩蓋不住他的才華與智慧,至今仍屹立在歐洲各大學圖書館內。

  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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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毛澤東曾經問他:「你覺得《離騷》能夠翻譯嗎?」他說:「主席,所有的文學作品都是可以翻譯的。」

  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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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1939年,在牛津大學讀中文的英國女孩戴乃迭向父母宣布,自己畢業後要回到中國工作生活。

  戴乃迭愛上的中國男孩,就是楊憲益。

  他是牛津大學中國學生會的主席,她是學生會的秘書。

  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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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她愛他的淵博學識與幽默風度,也愛他背後的傳統文化的縮影。

  她甘願陪他回到烽火連天的祖國,他則是隨她誤打誤撞進入了翻譯界。在這之後的很長時間裡,楊憲益和戴乃迭這兩個名字總是成雙成對立在書的封面上。

  兩人的愛情卻遭到了父母的反對。母親是傳教士,在中國生活了30年,她甚至立下了接近毒誓般的話:「如果你嫁給一個中國人,肯定會後悔的。要是你有了孩子,他會自殺的。」

  而楊憲益的母親看著這位即將入門的金髮碧眼洋媳婦,直接病倒在床。

  楊憲益猶豫著問戴乃迭:「我這次回去,是要去受苦的,你受不受得了?」戴乃迭卻眼神堅定。

  1940年,楊憲益懷著一顆赤子之心,戴乃迭藏著對北京的回憶,帶著僅僅50英鎊回到中國。

  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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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回國後,楊憲益和戴乃迭奔波在西南各個城市,困難時就住茅屋、點油燈、喝井水,兩人時常談論時事,一起翻譯書稿,成了最好的搭檔。活躍的思想碰撞和獨立的精神融合,填補了生活的空白,也消解了戰亂流離的苦悶。

  利用業餘時間,楊憲益翻譯了《儒林外史》和《阿Q正傳》。當時梁實秋建議他,不妨翻譯司馬光的《資治通鑒》。於是,那些我們熟知的中國文學,都以另一種方式出現在西方人的書架上。

  楊憲益常說,人隻要活著,腦子就得不停地想,總得做點事,要不然活得更難受。

  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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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49歲時,他在外文出版社工作,曾和錢鍾書共事。

  譯完《奧德修紀》之後,出版社的人說:「你是外文社的人,也應該幫外文社做點事情。」於是他與夫人合作翻譯了《紅樓夢》,將榮寧二府的故事展現在西方人面前。

  他很實在:「我不喜歡看《紅樓夢》。不過我在裡面工作,他們要我翻譯什麼我就翻譯什麼吧,人要吃飯嘛。」除此之外,他還翻譯了《長生殿》、《牡丹亭》等等作品。《魯迅選集》常常作為外國高校教學研究的藍本。

  幾乎各個歷史時期的代表性作品,楊憲益都有涉獵。他非常注重翻譯時的嚴謹與準確,這是楊憲益治學翻譯的態度。

  事實上,翻譯是件有點吃力不討好的事。

  翻譯家們需要跨越語言之間的鴻溝,用常識和歷史性的修養去彌合民族歷史文化中的縫隙。

  有人說,楊憲益是翻譯了整個中國的人。

  可翻譯這件事,耗盡畢生的心血,也隻是為他人作嫁衣裳。

  而當歷史的潮流洶湧襲來,楊憲益隻怕連嫁衣裳也作不成。

  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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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妻子的外籍身份成了楊憲益「間諜罪」的鐵證。整整四年,夫婦二人在京郊的監獄里受盡淩辱。

  逐漸地,他開始出現輕微的精神分裂徵兆,幻聽,以及被迫害妄想。戴乃迭的日子自然也好不到哪去,金髮碧眼讓她處處遭受敵意的蔑視,昔日同事也都避之不及。孤獨與不被信任,反反覆復折磨著他們的內心。

  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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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好不容易熬過這四年,1972年,楊憲益和戴乃迭釋放出獄。可是悲劇並沒有因為出獄而停止到來。

  他們唯一的兒子楊燁,經受不住迫害而走向了精神分裂。送到英國治療時已然病入膏肓。絕望的楊燁點燃了汽油,自焚身亡。

  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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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楊燁

  誰能想到,當年戴乃迭母親撂下的氣話,竟一語成讖,釀成了這一出悲劇。

  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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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楊憲益隱忍著,但終究會忍不住流淚。

  走出歷史的旋渦,楊戴二人也走向了人生的暮年。

  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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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兩人在外文局的宿舍樓住了40年,質樸了一輩子。1994年,戴乃迭身體愈下,為了妻子,兩人住進友誼賓館專家公寓。

  從西式精緻洋裝到中式典雅旗袍,戴乃迭愛了楊憲益一輩子,楊憲益寵了戴乃迭一生。

  據說戴乃迭曾抱怨,自己的中文不好就是因為楊憲益經常主動和她講英文。

  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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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戴乃迭生前和楊憲益的最後一張合影

  戴乃迭先走一步後,楊憲益的時間彷彿也隨之凝固,他搬出了公寓,搬進來還是搬出去,都是為了戴乃迭。

  在楊憲益家中的桌子上,放著二老的唐裝婚禮照。上面鬱風端莊地書寫著:「金頭髮變銀白了,可金子的心是不會變的。」

  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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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經歷過磨難和煉獄,楊憲益的身上依然有著老一輩知識分子獨有的優雅的精神姿態。

  隻是他把書都送了人,從此再也不翻譯。

  北京後海的金絲衚衕里,他時常坐在客廳的沙發上,一坐就是一下午。一根煙,從清晨到日暮。

  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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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有人說,楊憲益也許是中國最後一個集「士大夫」、「洋博士」和「革命者」於一身的知識分子了。

  如今,他曾經的風光與氣節,也都付笑談中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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