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歲就死去的他,用千瘡百孔的一生,告訴我們為什麼活著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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alphaC
- 03-01
2013年8月21日,晴。
在新疆博樂市,一個名叫程浩,
年僅20歲的青年停止了呼吸。
他的死去,在當地並未引起震動,
卻在網絡上卻引起軒然大波。
得知他去世的消息後,
數十萬網友自動轉發了消息,
紛紛點蠟燭表示哀悼。
李開複、蔣方舟、知乎創始人周源,
對他的死感到無限惋惜。
編劇東東槍甚至說:
“跟他比起來,我們大多數人,
都活得太輕薄了。”
事情要從很早的時候說起,
當初,有人在知乎上,
發了一個帶有調侃口吻的問題:
你覺得自己牛逼在哪里?
這樣的問題,往往會有嘩眾取寵的答案。
而程浩第一句上來就是:
“以上所有的回答都弱爆了,
還是看看我的吧!”
醫生斷定我活不過5歲,
可就在幾分鍾之前,
我還在淘寶給自己買20歲的禮物。”
這個年輕人將自己的經曆,
言簡意賅地貼在網絡上,
瞬間就破了上萬的點讚。
“我吃過豬都不吃的藥,
紮過帶電流的針,
練過神乎其神的氣功,
甚至還在孤兒院住過…”
“這二十年間,
我的病危通知書,厚厚的一遝紙,
老媽用十幾厘米的釘子釘在牆上,
她說這樣有紀念意義。”
可與他所描述的慘烈人生比起來,
程浩文字里總帶著一種理性的戲謔,
他調侃自己是,
1993年,
程浩出生於新疆一個普通家庭,
起初,他和正常孩子沒什麼兩樣。
最後整個身體完全不會動彈了。
父母帶著他輾轉各地做檢查,
但最後卻檢查不出個結果來。
但都同樣在後面打了個大大的問號。
父母四處求醫問藥,
直到程浩三四歲都沒有確診。
後來爺爺奶奶又折騰他學氣功,
身體絲毫沒有好轉,
父母便放棄了這種無意義的治療。
程浩的父親是旅遊司機,
常年奔波在外。
母親為了照顧他,
隻能做一些會計兼職。
他沒辦法下地,沒辦法翻身,
上學自然是不可能的,
到了學齡,母親為他找來家庭教師,
可對方教完拚音,就以身體為由辭職。
在母親的指導下,程浩學會了認字,
那時,他常在身邊帶一本《新華字典》,
沒有同學,沒有夥伴,
看書成了他唯一能做的事。
整個童年都是孤寂的,
輪椅將他和正常孩子隔離開來了。
開始,母親還會帶他去公園,
但他性子很要強,不喜歡異樣的目光。
回到家里程浩嚎啕大哭,
母親李哲就這樣一天天照顧著他,
幫他翻身,帶他活動,給他喂飯。
程浩的飯量很小,可每頓飯要吃一個小時,
他的嘴無法完全張開,吞咽肌肉也萎縮了,
如果喂急了,很容易嗆到。
那時程浩可能還沒意識到,
自己一輩子,都要這樣靠別人才能生存。
6歲那年,父母給他生了一個小妹妹,
可是他無法為妹妹做什麼,
反倒是妹妹長大了要保護他。
當時程浩的外婆說過一段,
聽起來溫馨而又殘酷的話:
就這麼著,妹妹從小就學著照顧哥哥,
“她就是在外面買一根雪糕,
也會剩一半給我帶回來。”
9歲那一年,電腦剛出來,
母親便給程浩買了一台。
在那個撥號上網費用不低的年代,
程浩已經可以聊天,在網上和別人下棋。
但也正是這一年,
他第一次收到了病危通知書。
進入青春期後,程浩身體繼續惡化,
似乎這具肉體根本沒有發育能力,
他的髒器、肌肉完全不像是活人的。
他實在是太脆弱了,
一次輕微的咳嗽,都可能把血管嗆破。
十二歲那年,一次胃出血差點要了他的命。
送到醫院時,醫生說:
“再這樣下去,他不是病死,會活活餓死。”
但昏迷了三天三夜後,
強有力的求生意誌,讓程浩回到人間。
也正是從那之後,
病危通知書也越攢越多。
他的活動範圍也越來越小,
三四個月出一次門,多半是去醫院。
每年他都會被死神造訪一次,
有一次昏迷9天9夜,人中都黃了,
可是他的求生意誌實在太強,
昏迷之中仍舊叫著“媽媽”。
隔三岔五收到病危通知書,
很多人勸母親李哲放棄,
這話傳到程浩耳朵里,
作為一個十幾歲的孩子
他也開始懷疑自己存在的意義了。
那段時間,他開始沉迷網遊,
用虛擬世界里的幻景逃避。
母親小心翼翼地嗬護著他的尊嚴,
對那些勸自己的人說:
直到一個突然停電的雨夜,
虛擬的世界忽然從程浩眼前消失了。
那之後,他沉默了好幾天,
最後對母親說:“媽,我還是更喜歡文字。”
“我意識到,雖然不能去上學,
但我擁有了大部分人,
很難擁有的一樣東西,時間。”
程浩用大量時間來看書,
一開始也看那些青春校園小說,
但很快,他的閱讀興趣就轉向了,
嚴肅的文學和哲學、曆史。
《1984》《胡適文選》《民主的細節》
這樣的閱讀讓他擁有了比同齡人,
更為成熟的智識。
對於生命,他更早獲得了自己的體悟。
他非常清楚自己的身體狀況:
有時候,我也會問,
為什麼上帝要選擇我來承受這一切,
我隻能說,
幸與不幸,都需要有人去承擔。”
曾有人問他是否覺得命運對他不公,
他卻在知乎上說:
“命運嘛,休論公道!”
或許是無數次的病危通知,
已經讓他看淡了死亡,
隨時都做好了離開的心理準備。
在父母面前,他從來不避諱談死,
甚至經常和母親用死亡來開玩笑。
“既然事實已經成為事實,
就應該正視它、面對它、接受它,
而不是像鴕鳥把頭埋進沙子里,
那樣一味地逃避它。
世界是很殘酷的,
它不會因為你有病,
就把生活中的美好和歡樂送到你面前。
而你要在一條鮮有人走的路上,
尋找屬於自己的快樂。”
程浩不懼怕死亡,
但是他懼怕毫無內容的人生。
“生命之殘酷,在於其短暫,
生命之可貴,亦在於其短暫。”
所以他將自己的夢投注在寫作上,
每天上午閱讀,下午寫作。
可就是敲打鍵盤這麼一件小事,
他的身體都無法配合他。
他隻能靠鼠標,一個一個字母點擊,
才能寫出一篇文章來。
因為內心太好強,他不想麻煩別人,
就長期保持一個姿勢,
直到母親李哲辦完事回來才會翻身。
他努力讀書,堅持寫作,
並不是期待自己成為驚世之才。
成為一個好作家,是他的夢想,
但更重要的是,他說:
因為我不想讓自己身上的傷痕,
變得毫無意義。
看著這些淤青,
我就能想起曾經的日日夜夜,
想起曾經的自己。若放棄寫作,
則是對之前付出的一切表示否定。”
比起死亡而言,
令他感到毫無價值的人生,
才是最最恐怖的。
他的這份堅持,在2013年有了收獲。
他的《昂著頭的藝術》刊發在,
《全球商業經典》這本雜誌上。
2700元的稿費,他給自己買個kindle,
給爸爸媽媽買了禮物,
還送了妹妹筆墨紙硯。
而就是知乎的那條回答,
刷新了網站的點讚紀錄,
24小時就收獲了5000+讚。
但真正牛逼的,
不是那些可以隨口拿來誇耀的事跡,
而是在困境中依然保持微笑的凡人。”
一夜之間,他的粉絲漲到幾萬。
跟我們這些常人比起來,
程浩的人生顯得如此“干枯”,
充滿了各種各樣的遺憾。
甚至從未用自己的雙腳,
在這個世界上奔跑過。
曾有一段時間,他愛看吸血鬼小說。
他對母親李哲說:
“你們不知道吸血鬼有多慘,
他們看似長生不老,
卻永遠停滯在一個時間點。”
這就像是常年坐在輪椅上的程浩,
當他幼年認識的人都長大了,
可以開始各種各樣的人生了,
他卻仍舊隻能坐在輪椅上。
“那種感覺,就像所有人都在往前走,
可我自己卻停留在生命的原點。”
可即便如此,他有自己的尊嚴,
他最不喜歡的事情,
就是別人說他“身殘誌堅”“自強不息”。
“我並不覺得我有什麼了不起,
好好活著,不過是一個人的本分。
難道一個人生了病,
就該活得垂頭喪氣、萎靡不振嗎?”
早年他寫過一篇小說,
別人看了,評價說“太不容易了”。
意思是說,他沒上過學,
還能寫到這樣的水平,已是很不錯了。
可程浩說:“我可以接受批評和鄙夷,
唯獨不喜歡這樣的評價。”
他隻願意聽到人們就作品本身做出評價,
而不要扯到和作品之外的疾病上來。
人家看了說這小子寫得真無趣,
也不願意聽誰說太不容易了。”
後來,程浩在知乎開設了專欄,
用自己的文字,
感動和溫暖了無數的網友。
但其實在去知乎答題之前,
他的身體便每況愈下,
心髒衰竭、腎結石、腎積水、
膽囊炎、肺炎、支氣管炎、肺部感染…
各種疾病纏身。
他的左肺隻是一隻扁條,
連呼吸都成了一件奢侈的事。
一次小感冒,就有可能要了他的命…
那天他正在床上看書,母親要出去,
分別前,他們還開了玩笑。
可等到母親回來時,手機屏幕已經熄滅,
李哲上前搖了搖程浩,又摸摸他的胸口,
兒子已經停止了心跳…
事後發現,可能是由於痰卡在喉嚨,
最後阻斷了他的呼吸…
就在程浩去世第二天,
母親接到一個男孩哭著打來的電話:
“阿姨,我真的對生活都絕望了,
是程浩把我從病魔手里拉了回來,
讓我對生活恢複了信心。
我沒想到他竟然走在我前面。
我心里真的特別特別難受,
要不是他,我可能會走在他的前頭。”
當時母親李哲不明白,
兒子到底是如何在網上治愈大家的。
而在整理程浩的遺物時,
她發現了44萬字的電子稿,
全都是兒子用鼠標,
一個字一個字敲出來的。
那台電腦里,還存有程浩,
太多未曾實現的夢想。
比如一封《寫給未來的愛人》的信,
里面沒有一個“情”或“愛”字,
母親李哲讀了之後哽咽道:
“如果真的有女孩看到,
一定會非常感動…”
電腦里還有一份2013年的計劃清單,
這個隨時可能死去的年輕人,
無時無刻不在規劃自己的人生:
1. 閱讀10部關於西方哲學的著作
2. 閱讀儒、墨、道、法等學派的主要著作
3. 閱讀各類暢銷書50部
4. 學習新概念英語全四冊
5. 學習英語500小時(共1000小時)
6. 寫下50份讀書筆記+思維導圖
7. 寫下50部短篇小說
8. 寫下一部長篇小說
他有太多的願望沒能實現,
戀愛、學書法、繪畫、鋼琴,
我們輕而易舉都可以做,
但卻從來不去做的事,
卻是他一生最大的奢望。
程浩曾說:“也許這場疾病拯救了我,
讓我比一般人意識到生命的可貴,
如果沒有得病,我或許會渾渾噩噩吧。”
死前,程浩強烈要求捐獻眼角膜,
但最終,現實又給他開了個玩笑,
因為當地的醫療條件無法完成他的心願。
不過,程浩對此大概也會說一句:
命運如此,休論公道!
程浩生前畫下的鮮豔的畫,一種濃烈的生命感
在去世的4天前,
曾有網友在知乎問他:
“我們要忍受那麼多痛苦,
那一個人活著的意義是什麼?”
對此,程浩寫下了一篇文章,
名為《地獄在身後》:
也許我們無法實現自己的夢想,
但是我們已經為夢想流下了太多淚水。
我們能做的,僅僅是在這條路上
走得更遠,絕不回頭。
天堂未必在前方,但地獄一定在身後。”
凡人終有一死,
肉體凡胎將化為塵泥,
我們終會被虛無捕獲,
在億萬年的浩瀚宇宙中,
一個生命的消逝實在太微不足道,
像是未曾來到過這個世界一樣。
可是這微不足道的瞬間,
於我們每一個人都是最沉重的事。
無論如何,在有生之年,
我們必須不遺餘力地去尋找,
屬於我們人生最寶貴的東西,
無論它是什麼,無論它有多麼遙遠,
最終我們能否將其牢牢攥在手中,
都請拚盡全力,展開雙臂,向它奔跑,
否則還未等死亡降臨,
我們就已屈服在虛無腳下。
而這,即是生之意義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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