真正的壞人，並不認為自己壞

　　何東升

　　我們總是以為幹壞事的人會良心發現，總以為那些壞人會備受良心折磨，期望因為良心的存在讓那些壞人、壞事幡然悔悟，懸崖勒馬。

　　可惜很多情況下，這些都只能是我們的期望而已。心存善念的人，不會去做壞事；能夠受到良心呼喚和良知譴責的人，骨子裡其實還是好人。

　　好與壞，善與惡，永遠是相對的，沒有放之四海而皆準的標尺。文化背景、群體、區域、職業、圈子，都會製造和約定屬於自己的標準。明月朗朗，士人才子讚其姣美，盜賊奸宵恨其明亮。

　　一個食人族的人，從來不會把吃人當作是醜陋、殘暴、凶惡的行為，甚至會把能夠捕獵人類，並給同伴帶來更多人肉分享當作至善至美；戰場上敵對的雙方，從來都信奉“對敵人的仁慈，就是對自己的殘忍”這個信條，越是殺敵多，就越可能被戰友當作英雄。盡管從全人類的角度，對任何人生命的非法剝奪，都是不善的、罪惡的，但至少在他們內部，他們堅信各自的標準，用這個標準衡量善惡與好壞。

　　一個人內心的焦灼和糾結，常常會反映在身體的健康狀態上。“好人命不長，惡棍壽千古”，並不是戲謔的語言，而是活生生的、比比皆是的現實。很多被我們指責為壞人的，身體健康，紅光滿面，壽命綿長，風光無限。按照佛教的說法，對他們的懲罰，似乎延緩到下一個生命輪回了。

　　人類思維和文化的最大特點，就是善於自圓其說。除非有巨大的事實證明這個說法是荒誕不經、錯訛百出的，在此之前，這種說法就會被頑固地深信不疑。一個好人之所以選擇好，選擇做好事，因為他內心的信念鬥爭中，善的一方總能汲取到更多理由和依據；反之，那些惡行、惡人，總有一些看似堂而皇之的藉口。

 

　　長久的、大量的藉口和支持壞念頭的理由、依據，會讓這個人深信，這樣做是合乎情理的，這就是合理化過程。我們常常見到一些罪大惡極的人，他們不但不會因為罪行羞恥和自責，相反這些罪行會給他帶來令人難以置信的成就感，甚至快感。這才是最可怕的，所謂的萬劫不複，就是這樣的狀態。

　　一個人如此，一個人社會也是如此。一個社會或者群體出現犯罪、惡行是正常不過的，只要法治嚴明公正，這些威脅總在可控範圍內。最可怕的是，是非混亂，黑白顛倒，以惡為榮，以善為恥。艾滋病毒的入侵其實也是一個合理化的過程。艾滋病毒之所以可怕，是因為它一旦感染，就會偽裝自己或者修改免疫系統的基因密碼，讓人體的免疫系統無法識別它的危害性，無法形成排異反應，甚至把病毒當作正常組織和同類。

 

　　在正常人看來，一些犯罪行為令人發指，甚至愚蠢不堪，我們統統把這樣的罪犯分類為心理變態。但在這些變態主體看來，他們並不變態，變態的相反是我們這些自認為正常的人。是啊，有哪一個精神病人會自認自己是瘋子呢？常常念叨“世人皆醉我獨醒”的人，最瞧不起的就是我們這些正常人。

　　真正的壞人並不會覺得自己壞，能覺得自己壞的，基本都是好人，至少還不至於不可救藥。如果你時常還能糾結，還能被自己的良心譴責，那麼我得恭喜你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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